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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長相相比,遺傳更讓人心驚的是動作和神態。珊珊有時候遠遠地逗著流浪貓,其實是在打量伍愛國。她發現伍愛國也有抓耳朵的習慣…



原本,伍愛國的牌攤都擺在臨街的小賣部門口。綠燈成了地標後,他出現在單元門口的機率越來越高了。珊珊也在這一盞綠燈下,慢慢認識了她的父親。跟丁小莉相比,珊珊長得更像伍愛國。跟長相相比,遺傳更讓人心驚的是動作和神態。珊珊有時候遠遠地逗著流浪貓,裝作在發呆,其實是在打量伍愛國。她發現伍愛國也有抓耳朵的習慣。有事沒事,手就抓住耳廓,上上下下地搓。搓下來的泥團一團,成個球,隨手彈到地上去。

這種時候,珊珊會抬頭看看自家窗口的一團漆黑,想著不知在哪張牌桌上奮力拚搏的丁小莉。珊珊覺得,他們還算是和美的一家三口。雖然不住在一個屋簷下,但如此相似,又如此平靜。在小日子裡,平靜往往並不持久。人比自己已知的更不受理性控制。伍珊不能明白,丁小莉為什麼突然發瘋。為什麼她把自己的好朋友帶回家來,要讓她在這裡住幾個晚上,就觸犯了丁小莉的底線,不對,不是底線,是比底線更嚴重的什麼。以至於丁小莉拱著背一下子跳起來,把「蘋果化了」攆出門去。像她平時清洗伍珊的書包和球鞋時,總要先噴一次消毒劑,再戴上口罩用力撲打上面的灰塵,自以為這樣可以把所有病菌趕盡殺絕,不污染家裡的空氣,一樣。兩個女孩則目瞪口呆,像被電擊了,立在門框兩頭。中間杵著一個丁小莉。「伍珊!那是什麼人,你帶進這個門!」丁小莉背靠著門,雙手在腰後護著鎖頭,大口喘氣喘得眼睛都要翻白了。「她是我的朋友。」珊珊低聲說。丁小莉完全聽不進話,堵著門的姿勢只有一個意思,她休想進來,你也不要想跑出去。你還是不是我女兒,我還是不是你媽。──她反覆就問這兩句話。翻來覆去。最後伍珊只能蹲在地上哭著重複她的話,是的,你是我媽。這一生中,丁小莉最自豪的事之一,就是伍珊比其他娃娃更早地叫「媽媽」。她無數次地跟鄰居、朋友、親戚和伍珊本人描述那個場景,以至於這聲「媽媽」從現實的經驗,變成了記憶裡越來越堅固越來越膨大的一個島嶼。島嶼在其他記憶的碎片與板塊間滑行,時不時就會被丁小莉撈出來重溫,照料島嶼上新長出來的植被,調控光線,拔除那些不順眼的雜草。是啊,一個蹬著粉色四肢的小小軀體,發出的第一個音節,是對著她。珊珊喊她「媽媽」。至於伍珊呢,還小的時候,聽丁小莉說這個細節,或者其他跟伍珊成長過程中屎尿屁相關的低俗細節時,還能認真地聽著,並覺得甜蜜。但慢慢地,她不太喜歡丁小莉老是對別人說這些她小時候的事。或許伍珊本質上也只是一個聽眾,聽眾永遠不可能像記憶的宿主那樣,對重複收聽甘之若飴。再到後來,伍珊更大一些,就開始覺得尷尬了。覺得丁小莉每這樣做一次,她跟丁小莉之間那些不願意與人分享的事,那些真正的親密與祕密,就被瓦解一次。大人們總是覺得無所謂,或者他們要的,根本就是瓦解之後再添磚加瓦,只為在人前換得一點小小的證明和虛榮。但是現在,丁小莉第一次,要伍珊親口跟她確認,確認「媽媽」這個詞,這重身分。伍珊也掙扎了一下,一些剛長出來的翎羽,搖搖欲墜從她身上剝落。所以她蓄著淚的眼,看著這屋子和屋子正中的丁小莉時,模糊,更痛著。但最後,她終究蹲到地上去,重複著丁小莉的話——是的,你是我媽媽。得到答案後,丁小莉又變成了伍珊的媽媽。她伸手,把一縷頭髮挽在伍珊耳後,你要乖,聽到沒得,要乖。走廊裡的聲控燈,之前被丁小莉的聲音脹滿射出白色冷光,現在,黑下來了。門縫不再透光進來,屋子無知無覺墜回永夜。「季末,我走了。」「蘋果化了」手鬆開了門,從丁小莉的領地撤離。伍珊是怎麼變成季末的呢。「蘋果化了」拍著門喊的這個名字,喊出了伍珊大半年來的心事,喊得眼淚撲簌不受控制。「季末」是伍珊在貼吧的ID,全稱是「寂寞在季末」。在一個貼吧裡遇見、成為朋友的可能,並不比在轉動的地球上一對愛侶彼此視線相接的概率更高。畢竟,在這個次元裡,平均每天會新建10000個貼吧。平均每天新發2000000個新帖。平均每天有80位吧主當選,走上他們的工作崗位。(待續)(中國時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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